喝杯冰拿铁

乌托邦

【口条/启一】流浪

Sum:年轻的科学家凭借他那聪慧的头脑,能够编写广为人知的春节十二响程序,能够在小队最危急的时候飞速地抛出解决方案,但处理情感对于他来说是棘手的。


*李一一PTSD预警*

*ooc是我的,幸福是他们的*

 

1.

 

      “收工!”刘启一边吆喝着一边拍了下按钮,车门缓缓合上,一股寒风夹着粗糙的雪粒子从尚未闭合的门缝中呼啸着钻进来,霎时化成一团白雾。

       他站定,拍了拍身上的雪,透过白雾看到那位高级技术员依旧雷打不动地抱着那块宝贝数据板,手指飞快地在上面演算着他下辈子都弄不懂的程序代码。

       然后刘启翻了个白眼。

       “长条,我真怀疑你会不会得脊椎病或者年纪轻轻头发掉光——。”

       李一一头也没抬,抛了抛骰子,扔来轻飘飘的五个字:“凡人,别吵吵。”

       地球危机暂时被他们一行人化解了,加速到了逃逸速度的蓝色星球由此正式进入了流浪时代。但后续工作却是一摞摞的垒得跟行星发动机一般高。联合政府传达下来的指令让每个下属部门人员的通讯器天天此起彼伏地叫唤着——即便是前不久才拯救了地球的英雄们也毫不例外。鉴于李一一先前所属的队伍除他之外全部在救援行动中牺牲了,上级部门整合了一下信息,便人性化地将他编入CN171-11。

       身为流浪时代的高级技术观察员,李一一手腕上的信息处理器的闪烁频率显然比其他人高上了那么一两倍。

       连续高强度的作业加上次数频繁的熬夜工作,顶着硕大两个黑眼圈的技术员开始觉得应该在头顶装一个散热风扇。

       “呸,哥可是天才!”

       半个多月下来,373号运载车驾驶员和技术观察员的拌嘴已经成为了车上所有人习以为常的一件事情。以往韩朵朵和Tim在的时候还会插上几句加入战局,而这次出的临时任务却只有他们两个人,李一一埋头干活不接话,车内便很快安静了下来。

       运载车碾过冰面上一块块不规则的隆起,还算平稳地行驶着。窗外是无垠的冰原,根本望不到头。他们已经看不到太阳了,但铺天盖地的白色却亮得刺眼。唯有几道蓝色的光柱屹立在大地上——那是行星发动机喷射出的巨大的等离子束,仿佛要将这块白色的幕布撕开一般。

       放眼望去,天地间单调的只有白与蓝,裹着运载车运作时的轰鸣声混沌的交融在一起,将他们包裹其中。

       好像又少了些什么。

       刘启耳边已经很久没有响起骰子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了。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副驾驶,却看到李一一捧着数据板,只是垂眼看着早已暗下来的屏幕,一动不动。

       程序员宕机,这可是千年难遇的场景。

       “长条?”

       ……

       没人回应。

       刘启拧起眉,咳嗽一声,拔高了声音:“李一一!”

       “哎!?”

        幸亏有安全带绑着,李一一一个激灵差点没从座椅上蹦起来:“干嘛?”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刘启腾出一只手,不管技术员大呼小叫地强调行车规范,劈手就夺过他手里的数据板,“我看你cpu都快烧坏了。”

       “我靠!刘户口你强盗啊?”

       “对。”

       刘启呲着牙朝他笑了一下,炫耀般地挥挥数据板,然后把它塞进了车边的夹层里,又将锡箔毯子扔给了他。

       “还得再开3、4个小时,您安心睡。”

       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李一一盘算了一下和刘启争抢的结果,便懒得和他多说,认命地把椅背往后调了点,挪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闭上眼。

       他的确累了,没过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2.

 

       “紧急迫降!紧急迫降!”

       “救援信号已发出!”

       “MAYDAY!MAYDAY!MAYDAY!”

       “你们先待在这里,我去看看情况。”

       “全体人员拿好武器,准备战斗!”

       “你别动,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一定要保护好火石。”

       驾驶舱里人们的杂乱喊叫声、飞机坠落时的巨大碰撞声、不间断的枪声……

       还有落在身上的拳头、枪柄,以及不知名的钝器。

       难民们搜刮完车内所有的补给和食物,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片狼藉之地,没人再去管他。

       他狼狈地缩在车厢的一角,额角冒着的血淌了下来,模糊的视野里横陈着两具尸体,是他的队友。

       他撑着身子想挪过去一点,却又停顿下来,放弃了移动。

       知道那两张脸又怎样呢,他并不记得他们姓甚名谁。

       作为联合政府高级技术观察员,他每天要处理成千上万条讯息,面对联合政府上上下下无数张面孔。在这样的时代,姓名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早已被他自动过滤到了大脑里无需记忆的区域。

       但他们死了,而他还活着。

       火石也还在。

       他跌跌撞撞地去关上门,便脱力的瘫在座椅边,呆滞地看着操作台。

       他没有忘记救援队长对他说的话,在他的脑中,运送火石依旧是优先级最高的作业。

       但他却无法执行这项作业。

       驾驶运载车需要经过严格的专业培训,他是绝对做不到孤身一人去运送火石的。而在这种荒凉的地方,比起救援队,先到达的更可能是叛军或者下一群难民。

       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坠机时发出的求救信号上。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捡起一个修理扳手护在身前,另一只手则攥紧了掌心里的两颗骰子,倚在车门的旁边。

       他全身神经质地颤动着,感觉自己像根紧绷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的弦。

       这位年轻的科学家从未学过搏击术。

       但从这一刻开始,他要保护自己,保护火石。

       保护这颗被鲜血灌溉、又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火石。

 

3.

 

       运载车依旧平稳地行驶着,他们结束了杭州地下城重建工作的支援,途经上海补给站进行补给,最后返回北京总部。

       自李一一睡下十分钟后,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吐出“别动”、“火石”之类的字眼,伴随着频繁的挪动和翻身,毯子附在他的身上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

       刘启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分神去看李一一,发现他的双眼紧闭,眼皮细微地颤动着,本就白皙的皮肤像是刷上了一层惨淡的白漆。一层密密的的细汗附在他的额头上,额前的几撮卷发也被打湿了,盘曲着贴在皮肤上。

       他早该料到,一定是做噩梦了。

       无论李一一的头衔有多高,思维有多敏捷,究其根本不过是还未而立的年轻人。

       人是有感情的。尽管无论在哪个时代,死亡无时无刻不在上演,但无论是谁经历了那些事情后还能没心没肺的话,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即便是大脑精密如仪器的科学家在这时也难免透着些人情味。

       刘启沉默着瞟了他一会儿,一咬牙,猛地踩下刹车,调转车头。

       巨大的惯性让毯子滑落在地,也震醒了李一一。

      “嘶——”他左手撑着坐起身,右手按着鬓角,感觉整个人晕头转向的,典型的浅睡眠后遗症。

       这样的梦境已经伴随他一个星期之久了。每个晚上他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闭上眼就仿佛又置身于那场冰天雪地,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露出的电线上火花迸裂,挂在车顶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似乎在一下下的灼烧着他的大脑皮层,让他头痛欲裂。

       等忙完了这阵再找心理治疗师,他总是这样想着,将脸埋入柔软的枕头,又是一夜难眠。

       于是这件事他谁也没有告诉。

       “醒了?”刘启目光专注在屏幕上调整路线,没再去看他。

       李一一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难受地呻吟一声:“我就算是冬眠了被你这么一弄也得醒。”

       “你要去哪儿?”

       年轻的驾驶员脚踩油门,加足马力,唇角勾起诡异的笑:“故地重游。”

 

4.

 

       当李一一远远地观望到那尖锐的塔顶时,浑身一僵,烦躁得想捞起旁边的扳手撬开旁边的驾驶员的脑子看看他是不是哪里构造有bug导致成天发疯。

       “数据板给我。”李一一难得板着张脸,朝旁边的人伸出手。

       刘启缓缓停了车,他往前窗望了出去,离那块地方还有些距离,就在这儿吧。

       他对刚才的话充耳不闻,全然无视了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松开安全带,取过两个防护头罩,一只递给李一一。

       “来,带好头罩。”

       “我说数据板。”

       李一一生硬地重复一遍,手移开一些,没去接刘启递过来的头罩,依旧手心向上摊在那里。

       刘启也不恼,绕开那只手臂直接给面前的人戴在了头上,然后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对李一一鞠躬道:

       “请这位年轻有为的科学家抽出一点时间,给个面子陪我散个步。”

       说罢便抬眼看着李一一,对他笑笑,双眼里全是让对方抵抗不了、像是大型犬类讨好的意味。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一一满口脏话梗在喉咙口吐不出来。

       在零下八十度的天气下散步,也只有刘启能想出来这种事情。

       耳边一时间都是刘启厚着脸皮插科打诨的声音,李一一眨了眨眼,恍惚间觉得有条毛茸茸的尾巴在对方的背后晃啊晃。

       他突然明白了,问题不出在脑子上。

       刘启整个人,都是bug般的存在。

 

5.

 

       地面上零零散散的布着一些空气凝固成的块状隆起,细碎的雪片稀稀落落的从上空盘旋而下,落在他们的防护服上。

       透过玻璃头罩,一座破败的冰封城市呈现在他们眼前。

       其实已经不能称之为城市了,大部分的建筑都在上次的板块移位中变成了残骸。前太阳时代这片区域的繁荣只在课堂上以全息投影的方式让他们得以匆匆一瞥。

       他们从未亲眼见过这里曾经有过的喧嚣热闹,也无法计算出他们脚踩的冰层下有多少具人类的尸骨。

       刘启面对着那已经不成样子的废墟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身边的人不耐烦地想抬脚走人时开了口:

       “老东西死在了这里。”

       “那个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另一个人没能上来,然后电梯厢坠了下去。”

       “我那时想老东西会不会还有活着的可能。”

       “但是我们把火石运出来的下一秒,这楼就开始崩塌了。”

       刘启朝着那块地方抬抬下巴,李一一顺着看过去,曾经耸立在冰块中的大厦已经在地震中坍作废墟,经过这段时间后又有新的冰层结在了上面。

       “王队在苏拉威西时问我,为什么那时候不回家。”

       “我说,姥爷不在了,无家可归。”

       “你不是还有朵朵——”

       刘启嗤笑一声,“我带着她回哪儿?”

       李一一双唇翕张了一下,终究没说话,只看着雪花撞在运载车的前窗玻璃上,凝成了一颗颗细小的冰粒子。

       也许双亲早亡的他无法从亲情上理解刘启当时的痛苦,但只要回想起那时车厢里的场景,便有股寒意缓缓从脚底游上来,好似四肢都被一点一点的暴露在了这冰天雪地之间。

       “我知道,有成千上万的人在那次死去,包括老东西,包括王队……”

       刘启停顿了一会儿:“包括你曾经的队友。”

       长久以来蛰伏在心底的切肤的痛苦与恐惧霎时吞没了他。

       他一直刻意地避免在清醒时去想那些事,那些午夜的梦魇被刘启赤裸裸地直接摆在他眼前时,李一一承认他没有勇气直面它。他不愿想,因为他无法做到将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划在溃烂的伤口上,进行自我医治。

       情感这种东西是无法理性分析的,它没有确定的公式,没有一贯的解法,没有数据可以测量。年轻的科学家凭借他那聪慧的头脑,能够编写广为人知的春节十二响程序,能够在小队最危急的时候飞速地抛出解决方案,但处理情感对于他来说是棘手的。他就像一颗渺小的沙砾,面对即将到来的咆哮奔腾的洪水无能为力。

       “但你活了下来。你不仅救活了自己,也救活了无数人。”

       “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了,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相信我,今天过后就全都过去了。”

       刘启为这即将决堤的洪水开了道口子,又带走了这颗砂砾。

       刘启注视着他,透过面罩,他看见一颗泪珠跌出科学家的眼眶,顺着面颊滚落下去,最后隐没在他视线所触及不到的地方。

       情感不需要思考,它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此时此刻想到了什么,但他知道,那滴泪水中凝聚着鲜血、惊惧和难以忘怀的痛楚。

       它掉下来了,那些东西便也都化成了一道未干的泪痕。

       于是他上前一步,拥住了对方。

 

6.

 

       —我曾经无家可归。

       —现在呢?

       —我们有了希望,有了新的家。

       —我们?

       —对,我们。

 

7.

 

       地球仍在宇宙中流浪,而人们的流浪已经有了终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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